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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誓不变

此誓不变

“这一次,我真的会消失吧……”

伴随着一声复杂的叹息,枫列那凋零的识海开始修复,他已经消逝的意识重归清明。

“还有机会。”

那沉寂许久的声音在刚恢复的识海中响起,如永夜之城的曙光,那是炽热沙漠里的绿洲,那是濒死之人的希望。

拼尽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的血海,此刻竟被隔绝在一米开外,他那被侵蚀殆尽的身躯开始凝聚重组,速度之快就像时间被恢复到了血海淹没他之前。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自那以后,枫列尝试过无数次呼唤界神,可是得到的只有一片死寂。

若不是枫列依旧无法修炼,大抵会认为祂从未出现过。

听到枫列满是怨气的话,界神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波动。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你也能开玩笑。这次就算吾出手,也未必能保证全身而退。”

“呦,你不是自称神吗?我还以为你是万能的呢。这次要什么代价?不然我的命给你好了。”

“你不在意你的生命?不在意她的生命?”

“我当然不在意!我只是觉得亏欠她的。至于我自己嘛,活了这么久,还有过辉煌荣耀,有什么不满足!”

脑海中的声音短暂陷入了沉默,随后竟然传出了笑声。

“喂,有什么可笑的?不会是被戳到痛处了吧?”

“你可以骗过所有人,但是你骗不了吾,没人比吾更了解你了,吾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哈哈,你倒是讲讲我骗什么了?居然说了解我,怎么?难道伟大的神明大人一直躲在身体中偷窥我的生活?还是说你会读心术?”

“吾知道你装的多么吊儿郎当、多么不在乎,实际上你才是最沉闷、最害怕孤独的那个。”

“哈?你突然…说什……”

“吾知道你讥讽又嘲笑别人表现得多么难相处,是因为那别人那一点点的关心与爱,时刻提醒着你内心深处有多么空虚。”

“闭嘴吧,不要再…”

“吾知道你在意桦宁,是因为她是唯一走进你心底的人,也是唯一想要了解你那封闭内心的人。”

“够了,够了!”

“吾知道你的童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你,他们把你当成利用的工具,只会压榨你的潜力,就像你离世的母亲生前其实想把你卖去当奴隶!”

“别说了!求你……”

“吾知晓你的一切,因为吾,跟你一样,有着孤独的过去和悲惨的童年!”

枫列双目无神的注视前方黑暗,在空洞的地下嘴角略微颤抖。

“那你…又为什么要点破呢……”

黑暗重归于死寂,只有血海在一米开外不断流淌着发出声响。

“你不是神吗?怎么还和我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声音都冷静了下来。

“有的神最开始并不是神,吾过去是人。”

“那还真是有趣。如果我没失去潜力,说不定也能成神?哈哈,随便说说的。”

“……”

“只要她能活。”

“寿命。”

“好。”

简短的答复,没有片刻犹豫。

伴随着遥远的仿佛来自其他界面的歌声,枫列的意识也缓缓下沉。

就像沉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无尽的孤独与哀伤。

一朵前所未有青蓝色莲花开始围绕他绽放,当莲花瓣绽开,中心处的花蕊盛放,血海竟然再次退散直到电梯口。

现在,祂是界神。

举手投足间透着睥睨天下的气势,细看祂的眼眸中若有星辰。

指尖轻触婚房的门,那厚重的合金尽数熔化,炽热的金属夹杂着血痂如红毯一般铺在地面上,宛若举办的婚礼迎来了主角。

门后的桦宁身体失去了支撑,即将滑落在地上,界神想扶住她,伸出的手却停留在了半空中,只用青色光芒将她托住。

祂看向她,眼中满是柔和,更多的却是悲伤。

追逐了上亿年,终于得到机会的柔和。

孤独了上亿年,仍旧无法触碰的悲伤。

若是有人在此刻注视他的双目,大概会为那跨越时间的情感心碎吧?这样或许能勉强体会到这悲痛,究竟有多么深入骨髓、透彻心扉。

祂那停在半空的手颤抖着、犹豫着,试图抚摸她的脸颊,最后依然只是触碰了冰冷的手。

地上属于她的干涸血液变得鲜红,寂静已久的心又恢复了跳动。

凉薄的墙壁在不觉间化为寰宇,无数星辰萦绕在两人身旁。

那些星辰在盘旋的同时自转,其上甚至依稀可见生灵。

灵魂如点点星光般的归入桦宁体内,没有漫天神明阻止,没有天地法则抗拒。

祂散开了领域,脚下步步生莲。

转过头准备直面那猩红的血海,却发现只留有少数的血液正在干涸。

祂湛蓝的双目透过层层阻隔,敏锐的感知直达遥远地上,天空中有一道撕裂开的虚空裂缝,正散发着恐怖的威能。

那是他前所未见的宽度,其内的法则神圣而又邪恶,但更多的是混乱,比祂所经历的上千万年的孤独还要混乱。

哪怕与地面隔绝数百米,哪怕虚空乱流不断涌出,哪怕祂的实力已十不存一,仍然感受得到那种颤栗感。

“若如此,希望更是渺茫。”

祂略作犹豫,右手对着面前挥舞,干涸的血液化为躯体,此间消散的灵魂亦被尽数召回。

看了一眼沉睡的灯老,祂眉头一皱试图回忆起他的身份,发现一无所获,便摇了摇头不再思考。

就像是小憩了一会儿,桦宁缓缓的睁开眼睛。

她正在不断的向上飞,而身旁的‘枫列’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回了数年前的桀骜,变成了数年后的成熟。

那是枫列有的气质,也是他所没有的。

沿途的一切都在向周遭躲闪,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忌惮祂。

当二人冲出地表时,天空早已不似之前那样阴云密布,目之所及尽为湛蓝色,唯有红日高悬于遥远天际,躲进了洁白的云层中。

桦宁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熟悉,却知道祂不是他。

祂在此刻望了她最后一眼,对视的瞬间桦宁只觉得阵阵揪心。

“枫,你…过得很孤独吧?”

祂瞳中的星辰都在颤动,决然的背过身去不敢再看桦宁一眼。

将她轻轻安置在一处台阶上,自己则迎向了那道巨大的虚空裂隙。

辰星之力如铠甲般覆遍全身,祂抬掌对遥远无际的星空用力一拉,一颗无法触及的星辰如奔流银河,扭曲着被祂拉入手中,仿若跨越了空间、无视一切阻隔。

其上数之不尽的生灵、永不枯竭的能量,此刻随着星辰的坍缩,尽皆化作祂的能量,当星漩彻底凝聚一处时,一柄青蓝色的剑也出现在祂的手中。

那是一把御剑,单从外形来看与桦叶如出一辙,一样的古典,一样的朴素,剑格处印着一朵莲花,被辰星之力渲染成了青蓝色。

剑身有湛蓝幽光围绕,细看却又如落日下的彩虹,浑然天成。

不料御剑才刚稳定成型,‘枫列’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失去平衡的身体摇摇欲坠,晴朗天空中若现金色雷霆。

“怎么会!秩序如此难撼动…这里是主世界?”

祂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星辰剑,又静心感受那虚空裂隙中几乎无法衡量的能量纯度,不再有半点的犹豫,将星辰与其上生命回溯于数千万光年之外的星空。

“吾的意识已经到达极限,残留的力量就交予你使用了。”

枫列的意识被界神唤醒,还处于头昏脑涨的感觉中。

“多谢。”

“你的寿命还有十年,值得吗?”

“这个问题你算是问过了吧?为了爱献出生命…当然不值得!但是你也知道的,我无所谓。一天太短,百年太长,十年……足够了。”

“既然这样的话……其实出了点差错,你的寿命只剩下两年左右了。不过你说了无所谓,所以没关系的对吧?”

“对……个屁啊!你明明都说好十年了!!!”

“带上宁…快带她离开这里吧,如果天上那位出来了,你们两个在坟墓里哭都找不到眼睛。”

脑海中的声音重归于死寂,如果没有那环绕身体的辰星之力,大概会认为祂从未出现过。

“喂,喂!什么天上的人啊?莫名其妙的,倒是说清楚啊!”

虽然心中有不少疑惑,不过他能听懂‘快带她离开这里’这句话。

不就是跑吗?我最擅长了!

他的身体极速向下坠去,星辰之力的青蓝在空中拉出一条长光。

此刻地面上还留有残存的血液,它们突然开始凝聚,像是在迎接着枫列一样,化作了数排密匝的‘血人’。

血人散发着腥臭,当枫列踏入它们的感知范围的那一刻,全部像发了疯一般朝他猛扑过来。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辰星之力,枫列放松似的长吁了一口气,回头远远的望了一眼桦宁,确认她相安无事后攥紧了拳头。

“那就先干掉你们!”

抬手一拳用力打向前方,难以控制的星辰能量迸发出爆炸声响,剧烈的冲击划开了天边的云层,广袤的大地上破出一道不断延伸至远方的扇形裂隙,破碎的地面扬起大量碎石与尘埃,被能量裹挟着四散飞溅,砸烂了沿途的一切建筑。

青蓝色光柱如恒星般耀眼,贯穿的距离长达上百公里,足足横跨了半个王都,直到城外还在不断延伸着。

“……残留的力量?”

完了完了,这要死多少人啊!小时候经常揍我的乞丐长会不会死啊?伯伦那家伙绝对死定了吧?万老在城外会不会有事啊?桦宁一定在身后看着我吧?我在她心中会不会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话说灯老哪儿去了是不是早死了……

那些鲜血凝结的怪物在刚接触到那星辰之力时就已经蒸发殆尽了,枫列保持着冲拳的姿态一动不动,突然一道身影狼狈的落在他身边,还没等枫列看清楚就给了他一拳。

速度之快让枫列来不及防守,可是拳头打在身体上没有任何痛觉,反而是拳面被环绕身体的高温能量点燃,烫的那人发出惊呼。

“呀!福伯!你没事…你怎么没穿裤子?”

忽然意识到在他出拳时左上角有一个人影,枫列悻悻的闭上了嘴,看到福安正在吹着火的拳头,又张开了嘴帮他一起吹。

“我的身体素质过硬,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看着那焦黑的拳头,枫列眼睛不自然的瞥向了别处。

“那个,福伯,我没能收住这股力量,大概死了不少人……”

“放心吧。王都数千万的人…都被我转移走了,所以用不着自责。”

“那时明呢?她到哪里去了?”

说话间,枫列来回扭头寻找时明,却怎么也不见她的踪影。

似乎看出了枫列的担忧,福安用手指了指天上。

“小姐就在那里。有一道巨大的虚空裂缝正背对着我们,角度不对所以你看不到,实力不足所以你感知不到。”

“……”

实力不足?我刚刚可是摧毁了四分之一个王都啊!

时明从空中突兀的走了出来,怀中的源九正搂住她脖子眼圈通红。

枫列看了看光芒环绕的拳头,又看了看天上的时明,感受到体内澎湃的能量,他自豪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嘭!

“啊!”

时明极速下落砸在了他身旁,脚下厚重的水泥路扬起白色碎尘,大概是枫列受到惊吓的原因,辰星之力又缩回了他的身体中。

“▓¥@∞▓╱╲▓↖▓@@▓▓”

在场的人都有些愣住了,没人听懂时明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

“小姐,您这身衣服?”

此刻时明的身上还包裹着那件血色嫁衣,略微透明的布料欲遮欲掩,而最初那件宽大衬衣早就不知所踪了,现在听到福安的提醒她才想起来。

“怎么了老板?你好像在发抖啊?”

“我没有啊?”

怀中的源九感受的很清晰,时明的身体确实在一抖一抖的,而时明同样以为是源九在发抖,心中还担心她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放下源九低头看向身上的嫁衣,这才发现居然是它在发抖。

那件衣服像有灵性一般,察觉到时明的目光,立刻变成了她之前穿的那件宽大衬衣,甚至其上的褶皱都一模一样。

“挺乖的嘛。”

虽然原本那件也算得上宽松舒适,不过与这件相比还是相差不少。

观赏着身上的‘新衣’,视线无意间扫过了福安。

“福伯,现在是白天吧?”

“是的,小姐。”

“呃……”

时明用手指缠着发丝,移开目光不敢看他,源九则是在一旁捂着嘴憋笑,拼了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个,最好把裤子穿上……”

话音刚落,福安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了,并不是使用了空间能力,而是全身的力量灌输于双腿中。

源九能想象到,那个不苟言笑的福安拼了老命的没穿裤子飞奔,眼角还有两行热泪在后面追赶。

“枫列?”

“啊?”

“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哦,这是现代最流行的爷爷灰,采用纯天然草木……”

“给我认真点!”

枫列的眼睛不自然的下撇,手背在身后用脚尖踢着面前的尘土。

“我挺认真的啊…”

枫列偷偷看了眼时明,发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只得又移开了目光。

天空依旧湛蓝,躲在遥远云层后的太阳也不见下沉,没有生命的城市里一片死寂,此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就这样过了好久,时明也等了好久,枫列终于慢慢的抬起头,眼中早已经蓄满了泪珠。

“那个,我已经先一步变老了,对不起啊…”

这句抱歉不知是对谁说的,可能是时明,可能是桦宁。

“看到一个大老娘们在自己面前笑着哭出来,还真是有些反胃呢。”

“哈哈,我就算失去了再多,至少还有个把,算不上娘们吧……看样子,你的账,我这辈子应该还不上了。”

“打住!你不欠我什么。还是先把眼前该还的还清楚吧。”

桦宁依旧坐在远处的台阶上,她静静的望向这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依稀感受得出那复杂的情感。更多的是心疼吧?却也只会被她埋藏在心底。

“算了吧,我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就连时间都…”

“你在说什么呢!”

这一次还未等时明动手,怀中的源九便跳出来给了他一巴掌,一道血红的掌印印在了脸上,力道之大甚至抽的他在空中旋转了一千多度。

源九看向时明一脸‘求表扬’的表情,被哭怕了的时明只好摸了摸她的头。

摔在地上宛如一只死狗的枫列翻了个身,仰头看向已经晴朗的天空,又是左半边脸肿起来老高,看上去好不凄惨。

“我大概只剩下两年的时间了,对她来说不过是人生中的弹指一挥间,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至少我还是个富商,现在可就是纯粹耽误她的未来了。你现在还觉得我待在她身边是对的吗?”

“时间一直在流逝,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真的不会再见了,面对感情与其考虑对不对,不如考虑是否会后悔。”

“我怕死在她怀里的时候会更后悔。”

“枫列,你知道吗?人活于世,不能太过于依赖理性,总要有情感、有冲动,这样才算得上完整的人生。”

“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没有说服力啊。”

枫列看得出时明非常严肃也非常认真,不过那稚嫩的声音与青涩的外表让他很难带入其中。

“你从小就缺少应有的关怀,所以对情感充满了不信任,也正因为对感情的敏感度高,使得你更注重物质层面、现实生活,不是吗?”

“……所以呢?”

“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不妨试一次感情用事,不再去思考未来,只争朝夕。”

此刻枫列已然肿成了一个猪头,嘴角不自觉的流出口水,他的眼中虽然没有了星辰,却映照出无际的天空。

不过,无论怎么看都只看得出狼狈。

“两年之后,或许用不了两年,她就成了寡妇了。”

“那你觉得如今你杀了她的父亲、毁了她的婚礼、又把她救了出来、给了她期许,以后她还能正常的生活下去吗?或者说你有自信她会忘记这段改变她人生轨迹的经历吗?你有自信她会忘记你这个改变她人生轨迹的人吗?”

我什么时候杀她父亲了?

“……事先说好。”

枫列一个鲤鱼打挺试图站起,却再次滑稽的摔倒在地上,只好默默的爬了起来。

“就算只有两年我也要当富商。还有啊,我可不是因为你的劝说才回心转意的,只不过是觉得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也不好轻言放弃嘛。”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位软饭硬吃,还这么理所当然的。”

时明在心中开始严重怀疑枫列是故意的了。

“没办法,毕竟有人愿意这赏口饭吃啊!至于原因是不是喜欢我,谁都说不准嘛。别想着天鹅吃癞蛤蟆肉了,哥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这次时明的身体真的抖了一下,只觉得有一千个蜘蛛在她背后跳霹雳舞。

好恶心!虽然癞蛤蟆这个形容蛮贴切的。

“别耍嘴皮了,快去……”

一旁的源九终于忍不住暴脾气了,还没等时明说完话便蓄力猛踹向他的屁股,一个大脚长传就把枫列远远送到了桦宁面前。

伴随着沉闷的落地声,枫列坠落在桦宁身边,她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而是用玉指轻轻点了点‘猪头’。

“你的头发…”

桦宁的声音温婉轻柔,仿佛回到了两人热恋时那幸福的时刻,此刻枫列听在耳中却只觉得悲伤,甚至强烈的快要刺穿那颗本就自卑的心了。

‘我的寿命只有不到两年了。’这句话,我总要说出来的。

越早越好。

“我…”

“你的头发该剪一剪了,就明天,好吗?”

他强撑起身惊愕的看着桦宁,觉得鼻子有些酸痛,眼前一片模糊,只好不断的眨着眼睛。

“怎么了?迷了什么东西吗?”

枫列摇摇头,却又点点头。

“我的眼中迷了你。”

“噗!哈哈哈哈哈……嘎!”

远处的源九笑死了。

真的笑死了,死因是心脏骤停。

“小九?小九!”

才刚换好衣裤的福安连忙拽着两人传送到最近的城市中寻找医院,一时间如广场一般空旷的院落中只剩下了枫列与桦宁。

“枫,这句话可不像过去的你能琢磨出来的。”

“那你可要仔细看看我这些年的改变呢。”

枫列说话间把脸贴近了桦宁,两人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噗呼呼…”

桦宁看着近在咫尺的猪头一副认真模样,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纤细的手轻掩粉唇,勾起枫列别样的情愫。

“笑什么?想要治好这皮外伤简直不要太轻松。”

青蓝色能量涌过身体,从头到脚所有的伤势恢复如初,面貌一如既往地英俊,却更显得花白发丝扎眼。

“枫,你还是棕色眼睛时更耐看。”

桦宁用手轻抚过他的脸颊,注视着那双湛蓝的眼睛情不自禁的说出了心声。

“是吗?我还以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很帅呢。”

枫列捉住脸侧的手,一时间唏嘘不已。

“这一次,我终于抓住你了。”

桦宁轻轻锤了下枫列的胸口,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宁儿,我知道亏欠你太多,多到无法弥补,没人能回到过去,但是我会从现在开始珍惜。你愿意再一次给我这个机会吗?”

她果断的摇摇头,枫列只觉得心脏慢了一拍。

“枫,你真的好久没这样叫过我了呢……你从来不亏欠我什么,反而是为了我牺牲太多。我不需要给你机会,因为我就在这,我就在这。”

大概是许久不见的原因,亦或许是她眼角清澈的泪痕,枫列第一次觉得她的笑容如此让自己倾心,也第一次明白‘一笑倾城’是多么惊艳。

或许那并不需要多么美丽的外貌,只不过是最爱的人,最真诚的笑,足矣。

他就呆楞在那里,如痴如醉地看着她,良久,两人拥抱住彼此。

唇舌纠缠不清,诉说着多年未见的苦楚,他贪婪又肆无忌惮的侵略着,抢夺那玉液琼浆。

略微颤抖的将她压于身下,竭尽全力的保持着举止温柔,将自己身上的衣物平铺在地面上,又轻轻褪去了她的锦绣。

时隔四年,在安徨大陆的修者眼中不过弹指,对两人而言却彷如过了一个纪元。

跨越时空的相思,此刻坦诚相待。

“枫,你等等…别在外面……”

桦宁在身下用手捂着脸,柔嫩光洁的皮肤也因害羞而泛起一阵粉红。

哪曾想枫列看到这一幕,脑中仅存的弦也嘣的一声断了。

云层后的太阳悄悄窥视,眼中映照那美好的春光,偶然完全躲进云层后,只见得阳光愈发明媚了:哪曾想它也为如此人儿娇羞。

崭新的耕田器具毫无征兆就强闯入未经开发的田地中,享受着被温暖包裹的感觉,指尖轻抚过那对完美丘陵,器具在这片尚未湿润的土地不断耕耘。

长驱直入的征服感冲击着神经,耳畔的软语温言伴着热气吹的他心痒,不时的娇声痛吟与柔声嗔怪更是让小枫列精神抖擞、活蹦乱跳。

终于是到了时候,忍耐不住的营养液浇灌在干涸的土地中,在这初经人事的肥沃土壤里满溢而出。

当然,模范劳工枫列看着身下的玉人,心里相当清楚:这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

鱼水之欢持续了一个昼夜,直到两人都疲惫的倒在院中央。

油尽灯枯的枫列有些抬不起眼皮,可是看到桦宁那昏睡的绝美侧脸,小枫列又一次挺直了身子。

算了,就这样…让她安心的睡一会儿吧……

将外套披在桦宁身上,转为贤者模式的枫列回想起时明昨天所说的话。

“宁儿,我可以讲一句不切实际的话吗?”

还真的是只凭冲动做事了呢……

“我用爱养你哦。”

指尖轻捋她略显杂乱的发丝,嘴唇轻点在她的额角,温柔的仿佛生怕将她惊醒。

枫列就这样守着她不敢睡下,不知过了多久再一次见到了那羞红的太阳,就在眼皮打架的枫列终于要忍不住昏睡时,远处的天边却传来阵阵轰鸣。

空间迁跃产生的剧烈空间波动在王都的上方扩散,伴随着响彻天际的轰隆引擎声,一队军舰折叠了空间距离,出现在预设的空间节点处。

那些悬浮于天际的飞船数量庞大,每一艘都搭载着‘原能引擎’,那是由贮藏着S级传说种‘虹绫’的能量原石打造而成,外壳采用耐高温、耐腐蚀、密度极小的最高强度合金‘格朗’,表层外置抗热层贴片,保证它们在空间迁跃与高速飞行中不会受到损伤。

而想要满足这些,仅仅需要一个条件,却也只有一个势力能做到。

条件就是有钱,非常有钱。

势力就是神殿,神圣军团。

好大的排场!

“神殿这群家伙还真是迟钝啊,福伯把城中的人都传送走了,按理说早就该得到消息了,怎么过了一天一夜才来这里啊?”

当然,枫列还是很感谢他们没有在关键时刻坏他好事的,不然他可没办法保证小枫列会不会被吓成婴儿状态。

“宁儿,该起来了,太阳晒屁股喽~”

桦宁早在第一艘飞船出现时就穿好了衣服,只不过枫列忙着观赏舰队,没有注意到罢了。

“公主殿下,我们该离开了。”

“灯…灯!灯老!你在这呆了多久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枫列一跳,连忙背过身子穿好了衣物。

野战被现场直播,枫列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你还有羞耻心啊?放心吧,我不会偷窥殿下,也不想长针眼,你这小娃娃不用紧张。”

没有半点空间波动泄露,福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三人身后。

“确实该离开了,被神殿发现的话,小姐会很苦恼的。”

灯老警惕的看着福安,一脸的不信任。

“殿下,依老奴之见,不妨去皇室在文武城的庄园躲藏一阵。”

“不必了,枫列应该回到酒馆中继续他的工作,而不是东躲西藏。”

福安对桦宁的态度明显有些不同,不似以往那样儒雅随和,而这一情绪也延续到了枫列身上。

“灯老,我们还是听这位先生的安排吧,我相信他不会害我们的。”

天空中的舰队打开了舱门,密匝的A级神圣军团的人漂浮在天空中开始了地毯式搜索,呈包围之势向着城市中心进发。

眼见源九和时明也从天空中落下,福安大手一挥用空间转移带走了所有人,与此同时一道强悍的神念也从舰队最前方扫过城市,却一无所获。

感受不到半点生灵的气息,神念的主人不禁皱了皱眉头。

…………

福安将众人传送到了边城,因为源九的天马还存放在这里。

“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

远处的街道上一片狼藉,焦黑的浓烟混杂着刺鼻气味,大半的城墙像是被巨力撕扯开一样,有不少身着神殿服饰的人站在街头维持着秩序。

不少人站在街头哭天喊地,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听的人心发抖。

“这里……”

时明叹了口气,不由得低下了头,可是大大咧咧的源九根本不明白,前一刻还面色如常的老板为什么现在的心情如此低落。

“老板,我们坐马车回去吧?正好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呢!”

“那不算马车吧…”

看得出源九在安慰自己,时明只好接受了她的提议。

源九带着众人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一家破旧的小酒馆中。

看管马厩的小厮诚惶诚恐,天马不稀罕吃他手中的‘高级马料’,已经连续好几天不吃饭了,他吓得腿发软,差点就跪在地上给时明一行磕头。

“喂,这是给你的小费,不用找了。”

源九随手丢下一块原石,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时明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弯腰捡起递给了小厮。

那小厮看到这一幕反而哭出来了,跪在时明面前磕头,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时明,还是放在桌子上吧。”

还是桦宁更有经验,她明白时明的做法会让那小厮更恐惧。

“老板,对这种……人,不需要这么尊敬吧?”

“既然你也说了他是人,那么人与人之间最基础的互相尊重你总要懂吧?最基本的礼仪你总要学会吧?”

源九吐了吐舌头,去寻找附近尚且完好的拍卖行购买大型车厢了,而剩下的人就近在这家酒馆歇息,也正好可以填饱肚子。

“时明,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桦宁坐在时明的正对面,发觉到她的脸色不太好,就连吃东西也是心不在焉的。

“我……我没事。”

时明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水,觉得味道太淡不禁皱眉。

福安在最开始还很担心,如果时明得知桦宁就是她的网友后会不会生气,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时明根本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枫列把头枕在桦宁的膝盖上,从表情来看睡得很香。

长久的战斗早已让他疲惫不堪,而游走于生死之间更是让他绷紧的神经临近崩溃。

灯老与福安一样,都是站在桌子旁,其实他也已经相当疲倦了,可是看到站的笔直的福安,他又不甘示弱的挺直了身板。

“哼!真是幼稚!”

福安心里这样想着,端着果盘的手也更稳了。

“这次我和枫列的事情,真的太感谢你了。”

桦宁很想起身道谢,却又怕将枫列惊醒,只能微微侧头双手并拢,眯起眼睛努力表达着歉意。

“不客气。”

躺在桦宁膝盖上的枫列眼皮跳了下,悄悄睁开眼睛瞄了眼时明。

“我回来啦…啊!你们竟然趁我不在偷吃!”

源九扑过来想抱住时明,却被她一个闪身躲开跌倒在了地上。

“呜哇!。°(°¯᷄O¯᷅°)°。我不活啦!”

“好了别闹了。给你单独打包了一份,上了马车再吃吧。”

“嘻嘻~我就知道,老板最好了!”

“别嘴贫了,快离开这里吧,这次在外面呆了这么久,我已经想念我的床了。”

手指轻点源九额头,时明先一步进了马车内。

“我也已经开始想念了呢……老板的床,诶嘿嘿……”

两匹天马快速的向上方疾驰,在天空中留下了数道绚丽的尾焰,小女孩纯真又惊诧的话正巧传入时明的耳中,本就想象力丰富的时明差点吐出了刚吃的饭。

“妈妈,快看呀!那两只马闹肚子了,它们在拉彩虹呢!”

“……”

“老板,坐马车回去是不是比让福安传送要有趣多了?你看这景色多漂亮啊!”

马车里的源九高兴的凑到了时明身旁,却被她一脸嫌弃的推了回去。

“嗯,确实挺有…呕…有趣的。”

飞驰的天马迎着落日的余晖,映照出玫瑰色的金红窗纹,时明看向窗外的云霞,不由得在心中钦佩源九的审美。

“马车不错。”

听到时明的夸奖,源九有些受宠若惊。

“真的吗老板?我只用了五百原石就买到了呢!”

好吧,就算审美再差,也有别人会帮她挑选。

毕竟小九很有钱嘛。

伴着如云烟一般的赤红晚霞,夕阳也沉入地平线下,时明探出小脑袋望向下方的苍茫丛林,无边无际的莽苍下不知潜藏了多少秘密。

枫列上了马车后就再次昏睡了,此刻在偶然的颠簸中苏醒,半边头发都被压得凌乱变形,注意到此事的桦宁捂着嘴轻笑。

桦宁斜靠着枫列,头贴在他的肩膀处,对面的源九看的津津有味,直到时明咳嗽一声才移开了视线。

夜晚很快就来临了。

如果抛去耳畔的风声,也算得上宁静,只有马车前的福安与灯老时不时传出低语,也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枫列与桦宁感受着迎面的微风,在马车的颠簸下又沉沉睡去,源九同样有些困了,可是身旁的时明毫无睡意,忧愁的看向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板…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就是从她救醒自己后开始的,那种陌生感应该不会出错的。

我身体的本源能量枯竭了,按理说无论是什么、无论是谁,都没办法保证我活下去了。

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老板救了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源九想着想着,意识不受控制的下沉,时明也在此刻收回了目光,瞥了一眼身边那熟睡的人。

呆滞的眼神有一丝审视的意味,更多的却是混乱不明。

“小姐,我们到了。”

饶是以天马的速度,几人依旧在天上飞了一整夜。

当这辆华丽的马车降落于樊炀城门前时,守卫们惊掉了下巴,他们面面相觑,随后颤颤巍巍的要跪在地上。

“拜托,现在不是国家统治的时期了,别搞这俗套的礼仪可以吗?”

源九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整理着身上的衣物,桦宁紧随在时明身后移步下车,好奇的打量这地处偏远的樊炀城。

“枫,你就在这里生活了三年……”

“准确来说是两年。”

枫列看得出桦宁的心疼,只能尽量安慰她不让她担心,虽然他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就是了。

福安在后面牵着两匹天马,无视掉周围人那惊恐和艳羡的目光,带着众人一路来到酒馆,刚进去便有股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

“两个星期了,乞丐和先知都没来打扫吗?”

时明给安蓉、安芷、莉莉娜、紫耀四人放了假,因为她觉得先知乞丐一定会来。

“小姐,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算是顾客……”

“咳咳!内个,我请示一下!”

枫列清了清嗓,试图引起时明的注意,后半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惹得源九一阵不满。

“今天我就先离开了,像你这么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心地善良明眸皓齿肤若凝脂柳叶弯眉冰肌玉骨冰清玉洁出水芙蓉艳若桃李明艳动人温柔娇媚如仙女下凡的人一定会同意的,对吧?好时明?”

“……你说话不带标点符号的吗?”

时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去,而枫列则是回过头与桦宁相视一笑。

“宁儿,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们的小屋吧。虽然面积没有多大,可是温馨的很。”

“好。”

说话间两人又腻歪在了一起,看到这一幕的时明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具体表现为苍蝇趴在了一盘绝世佳肴上。

从酒馆到时明的家,隔着一个小巷、一个学校以及一个十字路口。

而枫列的家,就坐落在小巷中。

这所房子,理所当然是时明‘租’给他的,大概是常年早晚不休班,亦或是地处偏僻的原因,房子的一切都显得崭新如初。

两室一厅,没有厨房,卫生间小的可怜,甚至卧室只有一张又小又挤的单人床。

“枫,那个……”

“呃…不适应吗?”

“倒不是不适应,不过……我们两个要睡在这张床上吗?”

枫列皱着眉头略微思考,随后点了点头。

“对啊,正好你下我上啊?还是说你喜欢在上面?”

桦宁娇羞的嗔怪着枫列,在他的腰间拧了一把。

“宁儿。”

湛蓝眼眸此刻紧紧盯着桦宁,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

“怎…怎么了?”

“我们结婚吧。”

桦宁一脸惊诧,倒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求婚。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毕竟…”

“毕竟洞房花烛夜都过完了?”

他的脸贴近桦宁,在这狭窄的屋子里,彼此能感受到喘息。

热气吹在对方脸上,弄得两人心痒,桦宁默默闭上眼睛,等待他汹涌的攻势。

万千柔顺的青丝被枫列捧在掌心,一把精致的发簪别在了桦宁脑后,若说她之前是倾城倾国的佳人,那么现在便是不可触及的尊贵。

“欠下的钱,不用还了?”

“不用了。”

“那你可要好好感谢她。”

“是我们要好好感谢她。”

桦宁听了这话,白嫩的侧脸窜上一抹红霞。

“不要脸!”

原来只能远观的高岭之花,也会有如此妩媚的一面啊。

屋内愈发黑暗了,大概是因为晚上在酒馆工作的原因,所以枫列从来没有交过电费。

巷子内只有几户人家,此刻点起了昏黄的灯光,透过便宜的薄窗帘,像月光一样洒到两人身上

温柔地贴上那粉玉雕琢的薄唇,那白皙的皮肤也因此泛起红润。

彼此视线的碰撞,心跳加速的瞬间,对未来的不确定,都在这一刻无声无言。

“从今以后我只爱你一个人,哪怕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这份感情这段誓言,永恒不变。”

————

————

冬京作为影国的首都,郊外的路四通八达,有不少的驿站与餐馆开在路旁。

而众多餐馆里最著名的一家,便是这宏伟的‘碧玉楼’。

一方面,一名S级修炼者以及数名A级保证了它的治安。

另一方面,它的主要营业项目并不是餐饮。

“老妈子,你去通知掌柜的。这家伙也太能吃了,简直就像三千天没吃过饱饭的恶鬼!”

“小杨啊,我看你就是嫌他没照顾你的生意吧!”

“胡说!他虽然有钱但是我可不是那种女人……”

烜焐坐在饭桌前疯狂的啃食着面前的一切,以他的修为可以清晰的听到两人耳语,可是他选择了充耳不闻。

他的整张脸都陷进了盘子里,吭哧吭哧的进食的声音越来越响,不知不觉就传遍了碧玉楼。

“小二!有没有人管啊!这声音也太吵了吧!啊?”

这边顾客们用力拍桌子表达着不满,另一边烜焐依旧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物上。

“客人,能麻烦您小声点……啊!”

店小二踉跄着后退,脚下一软跌倒在了地上,眼中满是惊恐慌乱,左手颤抖着指向烜焐。

“有的时候,活到最后的不一定是多么强大的生物。”

烜焐目光呆滞的啃噬眼前的一切,碗筷、盘子甚至是桌子,宛如一具行尸走肉。明明他的嘴巴没有片刻停歇,却诡异的说出了完整的话,像是对店小二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

“要知道,当灾难降临的时候,最先死亡的往往是体型庞大的强大生灵。”

他撕咬下自己的手指,放在口中不断咀嚼着,眼球脱落顺着手指滑进嘴里,响起一阵牙酸的摩擦声,耳道突兀的流出一大股鲜血,仿佛有生命一般滴落在地面上。

“而存活到最后的,却是体积微小的、毫不起眼的……”

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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